那大汉转过头来,看穿绿姬的把戏,冷哼一声,不屑至极。他从头上抽出自己束发的木簪,狠狠地扎在马屁股上。
马儿一受惊,忘记了和绿姬的约定,狂奔起来。绿姬踉跄了几步,差点摔倒,为了不被拉倒,她玩命地跑着。大汉回头看了一眼玩命跑的绿姬,阴谋得逞,很是得意。他手上的木簪再一次重重地扎在马屁股上,马跑得更加疯狂了,风驰电掣一般。
绿姬踉跄了几步,终于还是被拖倒了,整个身子在地上摩擦出巨大的嘶嘶声,鞋子瞬间磨破双脚顷刻溃烂,麻布衣服飞速烂成灰飞,从她眼前飘然而去。双手被麻绳勒出绛紫色的血痕,双臂像是要脱离身体了一般,所有的痛楚于此刻爆发,何止撕心裂肺。
唯一完好的只有那张脏脏的小脸,绿姬死命仰着脸,她要保着这张脸,回去见爷爷,她不要爷爷认不出她。
骏马奔向鲁王宫侧门,幸而距离不算太远,不然她一定会丢了这条小命。
这是绿姬出门这三个月来,头一遭感觉到,人心如此险恶。
这些官高爵显之人,视贫民性命如草芥,杀伐决断全凭好恶。绿姬被拖入王宫时,已经奄奄一息。
大汉把她整个掂起来,轻如鸿毛,绿姬觉得自己的魂魄正在抽离身体,就快要失去意识。
面前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,一阵琴声传来,绿姬的魂魄被喊回两分。她强撑着抬了一下眼皮,看到一位清俊的公子,穿着一身皓月色的长袍,坐在桃花林中抚琴,遗世独立。
那伤感的琴声是绿姬最后的记忆,当她再度醒来,已经是三天三夜以后。
脚上传来直捣心扉的痛感,她悠悠转醒,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空旷又干净的房间内,陈设极简单,不过一张榻和几个草编的蒲团。靠门边有个火炉,上面正煨着药,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蹲着炉边打着扇,昏昏欲睡。
绿姬回过神,脚下的痛来得真实,她只记得那日被马拖拽,只记得那清俊的公子和琴声,后来发生了什么?她怎么会在这里?竟丝毫都没有印象。
“你可好些了么?”一个极好听的男声传来,温润得,像是泉水静而缓地流过心扉。
绿姬回过头,看到弹琴的公子不知何时已经进门,芝兰玉树一般,浩然立在门口,目光清亮如水。绿姬脑子浮现出初春里的雪中桃花,同样是冰冷中极致的艳与美,都凝在这男子俊秀的脸庞上。
虽然只看过那一眼,但绿姬还是认出了他。脑子里钻出了乞丐爷爷的那句“恐怕只有天上的星星能比一比。”
在他的注目下,绿姬很是赧然,潜意识中自己还是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,而非艳光四射的佳人。她垂下头,意外地发现自己周身的衣服已经换做了干净的素袍白裙,丝质缎里,华贵又舒适。
绿姬一下子慌了,双手摸了摸身子,他们怎么发现自己是女儿身?不会把自己脱光了吧!
那公子看出了绿姬的窘迫,飘然行至榻边,出言安慰道:“姑娘莫慌,我是让那个懒丫头给你换的衣服,你身子擦伤了,不换不清理,只怕要烂掉。”
绿姬松了口气,点点头,不解地问道:“只是你怎么看出我是姑娘?”姑娘两字从他口中说出,很是悦耳,像是极大的溢美之词,绿姬也乐得如此称呼自己。
公子轻笑下,轻扬嘴角,目中的寒光减了两分:“你这小小的身子,小小的人儿,轻得像片云一样,怎可能是个小子呢。”
门口打扇的懒丫头听见说话,终于醒了过来,看见公子,吓得小脸白了,就要跪下认错。
那公子摆摆手道:“罢了,春日困乏,你偷懒儿也难免,把药沏出来,就下去吧。”
懒丫头如蒙圣恩,赶忙麻溜又谨慎地捧着砂锅,将药一点点滗进了烧制精巧的青铜小碗,垫着麻布端了过来。
绿姬欲接过那碗,只是手腕生疼,她这才想起自己那日被缚着手,拉开袖袍,紫青的勒痕在皓腕上显得触目惊心。
公子接过碗,淡然道:“我来吧”,语罢就拿起勺,悉心搅动着,薄唇吹气如兰,给汤药降温。
绿姬咽咽口水,低下头不去看他,傻丫头不知什么时候退下去了,气氛微冷又有些暧昧。
绿姬轻轻问道:“你是?”好像生怕声音大了会唐突了这位皓月清风一般的美男。
公子把视线从药碗转向绿姬,脸上是温和又明澈的笑容:“叫我纠就可以了。”
纠?公子纠!他居然真的是公子纠!绿姬面上淡定,心里早已错乱,难怪老爷爷说只有天上的星星能比。阆哥哥和哥哥,不是绿姬不偏袒你们,只是这次,你们真的被比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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